Aug 25, 2022 - Jacob Landis

作者简介：Jacob Landis，前自行车职业运动员。于1999年10岁时接受了第一次人工耳蜗植入。2013年，24岁的他骑了10500英里的自行车，为社会上贫困听障患者募资。同时他喜欢边遛狗边使用耳蜗听自己女儿牙牙学语以及听播客。目前他仍然活跃在自行车运动相关的公益活动中。

头脑中的魔法风暴

——细讲我双耳的差异与协同

我对人工耳蜗的理解很多都与大脑有关。这也是我向其他人解释我的耳蜗最常用的方式。和那些从未见过耳蜗的人、已经戴上了耳蜗以及知道耳蜗但是不太懂它是如何工作的人，我都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跟他们沟通。对我来说，耳蜗代替耳朵为大脑提供信息。而大脑决定我们如何认知每个事物。

听见、看见与理解

为了理解抽象事物，让我们从一个熟知的具象事物开始。

书籍是多么神奇的事物。它不过是由树制成的扁平物体，包含柔软可折叠的一页页，上面还印着许多有趣的黑色曲线。但只要看一眼，你就进入了作者的脑海，不论那人是不是千年前已经去世的古人。几千年来，每一位作者，都在你的脑海中直接对你说话，他的声音无声却清晰。写作也许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，它将从未相识的人们、遥远时代的公民联系在一起。书打破了时间的束缚。一本书证明了人类有能力施展魔法。

当眼睛看到这个扁平的物体，看到它里面充满了有趣的黑色曲线，我们的大脑就解释了眼睛所看到的东西，并带领我们进入另一个人的大脑，或进入另一个时空。

当我们把声音变成语言时，大脑也会产生类似的魔法。如果大脑不学习如何理解语言或区分声音，那么听到什么都会像是完全听不懂的外星语。所以就是所谓的“有声音，有听觉，但没有理解”。这就像看“有趣的黑暗曲线”而不是阅读连贯的句子。但是，如果我们的大脑能够学习好“如何听”，就像学会阅读一样，“听懂”就会自动发生，甚至我们意识不到这个行为。

这就是把声音变成语言的“脑魔力”

我之所以很喜欢这个话题，是因为它让我真正意识到对我来说，视力、大脑和阅读能力是与生俱来的，得来得比较容易。这也提醒我，我是多么依赖视力来辅助理解言语。

在我使用耳蜗成长的过程中，沟通的场合不是处处都能配有字幕，所以我记得我曾试图向朋友的父母解释：即使我能理解他们所说的一切，但看电视或者电影时仍然需要字幕才行。我记得有人还问过我：“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声音，为什么你听不懂电视？”仍然是关于这个问题，其实我无法回答，或者说无论我如何解释，我的说法都不会令他们满意。

单侧人工耳蜗的听力

人工耳蜗的听力恢复之旅是独一无二的。在1999年第一次植入时，我其实是可以选择双侧的，但因为各种原因，最终我的双侧植入间隔了20年。所以，我的双耳一边的听力和另一边的听力有很大不同。换一个我觉得更喜欢的方式讲：两侧设备给大脑提供的信息是有很大差异的。

从我十岁起，右耳的耳蜗就一直伴随着我。那之前我经历了八年的听力渐进式下降，那段时间，我父母帮我选配合适的助听器，保证了我的言语、语言发展得还不错。

当听力下降时，可以预想到大脑肯定在拼命工作，因为要把质量越来越差的听觉信息最大化利用起来，感谢助听器帮助我继续维持下去。

当我植入耳蜗之后，功能性耳聋仅存在了一年左右，因为大脑有大量的听觉记忆，同时神经通路也在，随时可以发挥作用。

当我使用视觉信息，比如读唇，大脑更容易将植入体传来的信息转换成它所知道的“应该”听起来的样子。正因为如此，一切听起来都非常正常、愉快、自然。同时大脑在10岁时也相对年轻，这意味着它更具可塑性——能够快速适应和改变从我的耳蜗植入体接收到的新的电刺激。在测听室内，仅这只耳朵就让我在“安静环境中的句子理解”正确率达99%。

19年后的再次植入

植入第二侧的经历就完全不同了。我现在已经29岁了，而不是10岁了，我使用左耳单侧听的习惯已经保持了21年多。大脑适应新一侧的耳蜗就更难了。

在头两年，左耳的音质会让我不舒服。虽然，用左耳去听音不难或者说没啥特别障碍，但会让我感到不平衡。个别时候，我会觉得新耳蜗里的声音对我一点帮助都没有，因为压根不清晰。即使在植入四年后的今天，我还是会感到声音不自然，不好听，很难形容。它并不是真正的回声或金属质感声，没有词能确切形容这种感觉，所以暂时也就只能这样解释。

老耳蜗一侧耳朵听起来是好听的东西，但对于新耳蜗一侧耳朵，却是粗糙刺耳的声音。高频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声音，但更像是一种感觉。这不是一种痛苦或不舒服的感觉，但感觉到的频率比听到的频率更高。与老耳高达99%的理解准确率相反，新耳朵在“安静环境下句子理解”的成绩只有28%。

使用双侧人工耳蜗聆听

但我刚才描述的是单独使用新耳的情况。大多数时候，当我用双耳聆听，结果却是极其神奇的！当两只耳朵都“开着”时，大脑会听到惊人的饱满又丰富的声音，这种感觉是我使用任何一侧耳朵单独去听所从未体验过的感觉。

尽管我使用我常用的单侧耳蜗听，声音依旧是那么悦耳自然，但我发现，现在如果关掉新一侧耳蜗，整体的声音会明显变得不那么“圆润”。以往一直给我一种非常悦耳自然的声音的左耳，在没有新的右侧耳听觉的情况下，听起来也不那么自然了。

我使用两只耳朵一起听，效果极其神奇！

习惯的力量非常强大，我经常发现自己只戴上了单侧的老耳蜗，就这样开始了新的一天。尤其是如果我醒来有点晚，无法享受一杯安静的咖啡而是急于照顾吵闹的孩子时，就更容易忘记了。但想着戴上第二侧耳蜗的习惯越来越明显，因为显而易见，大脑它非常喜欢拥有第二个信息来源！

我从来都不是那种强求的人，所以我没有做过很多训练新耳蜗的单侧聆听，不过回溯来看，当时做单侧训练应该是有必要的。但有些时候，我也会自然而然的进行了单侧训练，比如当我正在听收音机里的球赛，老耳蜗电池没电了，我只能用新耳蜗听懂几个单词，不过随即就识别出了语境的信息。当我能明确印证在听的棒球比赛时，我感到了自己的进步，这真是太令人激动了。

大约18个月的之后，才真正到了，会想着随时佩戴第二侧声音处理器的阶段。因为可以真的感到双侧听得更好。

在这过去的18个月里，我基本上只是抱着这样一种心态：“大脑可能正在学习如何处理这些新信息。这不是很有趣吗？”

两年后的今天，戴上双侧耳蜗出门时，丝毫不会再有负面情绪在心头一闪而过的感觉了。因为双侧帮我听得更好了——尤其是在嘈杂声音环境中。

回过头想，闲置了单侧耳朵20多年之后又重新启用，我想我的大脑真是拼命适应了。

最近一次听力测试显示，新一侧耳朵在理解上有了前所未有的进步——一年内从0%上升到9%，第二年上升到12%，第三年上升到18%，现在上升到28%。究竟为什么提升得这么快？是因为植入的“还算早”（不过是为了方便早上照顾孩子才考虑植入对侧的）？还是因为新冠疫情期间戴着口罩上班的交流？我已经无从得知了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情况似乎越来越好。不过我认为，拥有一个开放的心态，调整好期望值，使用“有趣”而不是“好/坏”这样的词语来评价遇到的问题，帮我达到了如今的效果。

致谢

尽管我的双侧耳蜗有着截然不同的体验经历，但总体而言，我对这双侧植入感到非常满意。相信我的大脑更是。

能够感受到大脑重新学习如何利用新耳蜗听到声音，以及体验到第二侧为整体听觉提升了哪些效果，这个觉知的感觉很酷。相形之下，双耳听觉差异就不那么重要了。

这是一次非常有趣的听力之旅。每当想到一个小电极阵列就代替了自然听力，并能完成的我们赋予它的使命时，我就发自内心地想赞叹人脑的适应能力之强大，让人钦佩。

同时，人工耳蜗系统本身是一群行业工作者脑力智慧的结晶，它诞生的短短几十年，集聚工程师、听力学家、外科医生等等各种领域的人的才智和努力，这是他们的大脑合作的科技产物，是不是也像魔法一样的神奇呢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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